“Peace is achieved with rice and salt, not with katanas and arrows. “
北風吹向稻田,在這個風口上,手上緊握的稻草,迎風搖曳,稻穗之間摩擦個不行。
從剛才他們被剪下的時候,就吱吱喳喳個不停:「欸我的梗很長呢」「才不呢,我的梗才是有特別留長的」
呼嘯聲變弱了,因為走到了屋簷下,我把他們攤開來,逐隻拾穗:抓著梗使穗花垂向地面。為了讓這些垂倒的穗尾整齊,穗長而飽滿的,請往回退;穗少而短的,就繼續往前垂倒吧。
他們又吵了:「梗留的長也沒用啊,現在才發現重點是比穗長」「為什麼穗很長的我反而要後退啊,比賽不是應該越長越吃香的嗎」
當他們發現不管怎麼吵,彼此都被倒吊,穗花末端永遠對齊著,誰也沒得比的同時。有梗發現了:嘿,先別管穗花了,你聽過梗末稍嗎,我跟你的梗末梢長短不一樣欸!
真的是很無聊,因為穗花尾得全體齊平,我以為沒得比了他們會安靜點。不會的,他們永遠會發現那一絲,彼此有落差的地方,極盡競爭之能事。
弔詭的是,集體智慧不足以讓他們想起,明明一開始就比過「梗長」了,現在舊事重提到底是?
那整齊澎湃的穗花我很滿意,依著指示把視角轉移在梗末這一頭,嗯,參差不齊。於是撥開梗與梗之間,把極端值的幾支超短的稻草抽掉後。一把剪刀,對著最短稻梗為基準,喀擦一聲,齊尾式平等。
他們懵了,一時之間傻得安靜了:穗花對齊排、梗尾對齊剪。早知道會來到齊頭齊尾式平等,過去紛紛擾擾為了什麼?事到如今,還可以拿什麼做比較?
奇怪耶,好像存在就是要不斷比較,有比較才有存在感一樣。我不想管了,找了條橡皮筋束起他們,倒掛在窗欄上。
等到風乾蔭乾時候,他們就不再彎腰了,會金黃直挺的倒立著。那時,我可以做稻花藝,也可以用熱騰騰的油,炸出稻米花,擺飾盤中滿是秋意冬味。
汲汲營營還爭得轟轟烈烈的競爭比較,到頭來每個都成了時節的擺飾和美食。吵吵鬧鬧也是走到這裡,靜靜默默也是被帶到這裡,要做哪一個呢?
那些極端值的超短梗,不是被我抽掉了嗎。他們沒有被丟掉,靜靜躺在桌上呢,看著被束縛在窗櫺的整豎稻草。到頭來有點分不清楚,誰是贏家,誰才是輸家了。
分不清楚表示不需要分清楚,輸贏本無物,何處惹塵埃。拾穗的故事,就是人生的故事,就是命,就是運。
我是真的聽到他們超清晰有力的爭辯聲,字句鮮明,其實熟悉到不行——那些穗子教我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