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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12月11日 星期三

書寫乳房攝影_感恩1211


作者:鄭伃書





醫者親身體驗,從醫囑到親身感受


我做了人生第一次的乳房攝影,滿開心的,是一種解鎖體驗的成就感。

身為乳房外科醫師,我體會過化療標靶免疫內分泌藥物打進身體的感覺,住過加護病房身上好多管路,躺過手術台感官被放大,看過放療機器裡的變形窗扇,做過腋下淋巴筋膜的復健治療,走過重大傷病卡持有期間從擔憂到共處的心情。

那些我在醫囑系統上輸入點選列印蓋章的單子,一項一項化為實際體驗,一樣一樣讓我嚐鮮:啊原來是這種感覺。然後體悟:「醫學」不再是醫生腦子裡的知識,「療癒」是發生在病人身體心理的微妙變化。

而乳房攝影,是我頻繁開單的醫囑項目之一,但我沒有親身接受過檢查。畢竟,罹癌那年的我還年輕,乳房攝影不是必要;畢竟,當年自我觸診發現腫塊的,已經是超音波看得到的程度,就也用不上乳房攝影了。

感謝醫療團隊,感謝老天爺,感謝我自己:癌後要做的身心靈功課真的好多,這些作業我寫得挺認真的,終於活到了「公衛指引建議 40 歲以上女性接受乳房攝影」的這一年。當我知道美國醫學會期刊發表建議,台灣國健署預計明年實行,就決定安排這檢查,作為我的里程碑紀錄。


乳房攝影,不輕鬆但值得體驗


我說,做完乳房攝影滿開心的;我可沒說,過程很輕鬆舒服。

放射師開場就打了預防針:「先跟你說,會痛喔」。好的,過往患者回饋哀怨無數,我心中是有準備的。只是,再怎麼準備也只是在心中,只有發生在身體上真切感受到,才揭曉實際和心理預期的落差。

我負責脫光上身、圍上保護罩、讓胸部靠著平台、聽放射師指揮手放在哪兒、頭轉向哪兒;其他的就交給放射師,她迅速俐落的從我身後、我身旁,各個角度撥動(以及拉出)乳房,讓這個器官可以攤平在檯面上。目前為止都很 OK。

「要壓迫囉」,此時檯面上方的透明壓克力板「如泰山壓頂般」下降、一直下降、繼續下降、還能再下降、挑戰底線式下降……直到它達到了近乎貼合檯面的極限。

我心中的台詞就從「所謂壓迫是這個程度嗎,還可以接受啦」,提升到「有點多了吧,原來剛才還不夠是嗎」,「可以了可以了,我感覺到乳房夾扁的那種痛了」,「還壓?還能再壓?不行了吧已經極限了」……等我發現放射師光速離開現場,徒留我與機器共處:此刻,壓克力板-乳房-檯面三者緊密貼合,彷如一塊「熱壓吐司」。

剛才一陣心慌讓我忘了呼吸,此刻想來點新鮮空氣,卻發現「會呼吸的痛」—但凡胸腔有一絲起伏,都會誘發熱壓吐司的痛楚,於是最佳解就是暫時停止呼吸、乳房不動、身子不動、心中大喊「妳快一點~」。忽地,壓克力板鬆開,乳房從真空中解脫,大口呼吸,如釋重負。還有三次(一邊要兩角度,左右兩邊共拍攝四張)。

幸好,壓板一放開,痛感立刻消失,沒留下餘韻。多虧如此,我能在接下來有優化的餘裕,一回生二回熟,三回連結四回空。最後,在和放射師的回饋對話中,開心結束這場人生第一次的乳房攝影。


三個啟發:空間、忍受力與健康投資


我有三個啟發。

第一,空間這檔事,不是永遠越大越好。例如乳房攝影室,可以窄窄小小的,最好讓放射師跨一步就能移動到窗戶的另一面按下拍攝。我感謝放射師願意在諾大的攝影室裡光速奔跑,倘若她選擇悠閒散步離場,我可能憋氣憋到得在「缺氧」和「呼吸痛」抉擇。太感恩放射師的貼心!

其二,如果難受無可避免,那就練習「和這個感覺在一起,一下下就好」。我練習了和身體說話:妳好棒,姿態很標準,再堅持一下下就好,我們一起透視妳的狀態。我也練習了:身體放鬆、頭腦放空,好的,了了分明、如如不動。我就在這些練習中度過了後續檢查,這要感恩長年重量訓練、諮商晤談的心態成長!

最後,憑良心說話,乳房攝影再怎麼不舒服,和注入身體的化療點滴一相比較,只是小巫。而那種超音波看不見、要靠攝影才看得到的病灶,都是超早期變化,局部治療或者搭配口服藥「就會好了」。如果問我,用乳房攝影的不舒服,交換「生病時候不化療」好不好?—當然好,這是以小博大,超划算的投資。

我卻想到那些「以疼痛為由放棄乳房攝影」的人們,想方設法要找「不投入成本就要有回報」的投資,緣木求魚的結果是身體付出代價。催眠自己「不檢查就沒有事」,等到自覺不對勁,就跟我一樣付出耗時耗力耗錢的龐大代價了。


40 歲以上,給自己一次乳房攝影的機會


妳超過 40 歲了,卻想不起來上回關心自己乳房是什麼時候?去,為自己安排檢查。

接到了醫院/診所/衛生所發送的乳房攝影篩檢通知,請擺脫「省小錢花大錢」的人性誤區,去,為自己接受乳房攝影。過程細節我說完了,換妳現場體驗分享妳的實際感受。

#如果2024是最後一年_伃書感恩365